夜雨丨韩路荣:不服输的巫山人(小小说)

时间:2023-07-24 来源:首页/沐鸣2注册/登陆平台

  如果不是应母亲要求,王一一断然不会回巫山的,回到那个她好不容易才走出去的地方。

  巫山在王一一的印象里除了山还是山,一座连着一座,仿佛永远都翻不完也走不出去,然后就是贫穷与落后。她家住在巫山县的下庄村,都说下庄像口井,井有万丈深,他们下庄人就像这井里的蛙,永远看不到外面的天。

  王一一是拒绝回忆在下庄那段生活的,因为她亲眼看到过和自己一起上学的小伙伴跌落山崖尸首无存。所以王一一十岁那年,跟着父母手脚并用地通过那条唯一的山路爬出那座井后,就再也没有打算回去过。

  这里实在太偏僻了,偏僻到连鸟飞过这里都不愿意停留,不可能有人会注意到这里的。这里没有希望,没有出路,注定会被遗忘。离开巫山三十年,王一一从未想过要回去。所以当病床上的母亲拉着她的手,让她无论如何也要回巫山,无论如何也要再去下庄村看看时,她是完全不理解的。

  “妈,那里就是穷得鸟不拉屎的大山,不可能有什么改变的,我不知道你让我回去看什么。”

  “一一,不管怎么样那里都是生我养我的地方,那里都是我们的家乡,这些年我一直在关注新闻,那里不一样了,你回去看看吧,就当为了了我的一个心愿。”

  会有什么不一样?难不成从天上变出一条路来,但看着母亲的病容,王一一把话咽了回去。

  王一一安排秘书帮订回巫山的票,还不忘在微信对话框里留下一句“可能有点麻烦,需要动车转汽车,另外等我回来就着手办理公司注销手续。”可没想到秘书直接发来了航班信息。

  巫山有机场?怎么可能?王一一以为秘书弄错了,发信息询问,可没想到秘书直接给她发来了巫山机场的新闻链接。

  2015年10月17日,巫山神女峰机场正式开工建设;2016年11月21日,巫山神女峰机场被正式定名重庆巫山机场;2019年8月16日,重庆巫山机场正式通航,削了7个山头,耗费16亿,是中国最壮观的机场。

  原本上飞机就睡觉的王一一,这次却全程没有闭眼。透过机窗,云雾缭绕的山岭间藏着条条闪光的缎带,那是反射着阳光的道路。如一道耀眼光芒穿透巫山云雨,散发着磅礴的生命力。

  不得不说这是一座建在云端之上的机场,苍黛的山峦环抱着一块平地,放眼望去瞿塘峡、巫峡以及神女峰尽收眼底。雾气低低地压在四周的山顶,山腰间横着一道如梦如幻的白云,让人误以为是在凌霄宝殿里建了一座机场。

  海拔1200米,四周都是大山,到处都是悬崖峭壁,别说建机场,在这样的一个山头上建一座房子都要比平地多耗费几倍的精力。王一一完全无法想象这云巅之上的机场是如何建成的。

  原本以为这样一座云巅之上的机场便已经足够让人震惊了,而接下来看到的更让王一一觉得不可思议。

  在下庄村口,王一一看到一条白色腰带盘旋于山间,十分显眼。这是通往下庄村之路?可是,怎么会有路呢?王一一愣在路口,一辆小汽车从她身前开过,车内飘出来一串笑声。

  在王一一的记忆里,下庄村四面绝壁,从井口到井底足足有1100米的垂直距离,几近垂直,怎么可能修得了公路。

  “山凿一尺宽一尺,路修一丈长一丈,就算我们这代人穷十年、苦十年,也一定要让下一辈人过上好日子!”一个声音从绝壁之中传来。

  “我们也同意,这辈子我没有走出去过,但我想让我儿子、孙子走出这口井,看看外面的世界。”

  王一一眼前不知为何突然浮现出一张张村民的脸庞,他们的脸上透着坚毅,而王一一的心里想的却是:“修路哪有这么简单,这个村有多穷你们不知道吗?”

  一道云雾飘过,王一一眼前又出现了另一幅画面:村民们腰缠麻绳,一个接一个像一只只蚂蚁,在悬崖峭壁之上缓慢移动,而他们的肩上扛着一袋袋山石。

  是的,他们很穷没有钱,没有专业的筑路工人,没有现代化的机械工具,但是却没有阻拦他们修路的决心,“就算用手刨,也要为子孙后代刨出一条路来!”毛支书的话音又在王一一耳边响起。

  没有钱他们就一块一块地凑,没有工具他们就用锤子敲,用肩膀扛,像蚂蚁啃骨头一样,一点一点地在绝壁上凿出一条路来。

  突地一块巨石从上顶掉落下来,而巨石的下方是还在凿路的村民,王一一想喊,却怎么也发不声。她疯狂奔跑,想在巨石掉下来那一刻推开那个村民,哪怕巨石会砸到自己。可是无论她如何奋力奔跑,却始终无法靠近。

  就这样王一一眼睁睁看着那块巨石狠狠地砸向那正在挥舞着铁锹、开拓地基的村民。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只一瞬间,那个村民就连同那块巨石一起坠入了深渊。

  七年,六条生命,八公里天路,下庄人用自己的血肉之躯真的向天借了一条路,那不是路,而是下庄人的未来。

  “妈,谢谢你,谢谢你让我看到了在绝境里寻求生路的勇气。我是巫山人,巫山人身上流淌着的就是人定胜天的血液,还有不向困难低头的骨气。我决定把公司搬回下庄,重新开始。”王一一拉着母亲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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