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评 ‖ 工人村的世界与世界的工人村

时间:2023-09-30 来源:首页/沐鸣2注册/登陆平台

  张瑞的创作丰富了我们关于东北老工业基地的记忆。阅读《圣地工人村》(沈阳出版社,2021年版)47篇回忆性作品,跟随张瑞的视野进入沈阳铁西区具有70年历史的工人村,一幅幅时代的画卷铺展而来。

  创造并见证闻名世界的中国东北老工业基地辉煌的工人村,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在时代的皱折里走进历史博物馆,塑造成一幅寂寥的老人雕像。记录工人村历史的重任落到张瑞身上,这个工人村的第二代——前半辈子是工人中的作家,后半辈子是作家中的工人。工人村滋养了他的人生,更升华了他的精神。“工人村的子民”和“叫二胖的工人村少年”是他自我的身份认定与情感归属,20年后的归去来兮,他以大历史与小历史的融合观照工人村,彰显鲜明的历史意向,让我们看到工人村的世界与世界的工人村,并以互文性与细节性让历史照亮未来。

  并不是一开始就有书写工人村的自觉,张瑞在《后记》中说:“感谢离开了工人村的自己。如果至今我仍生活在工人村,我是不可能写出这样的文字的。”这种“审美距离”致使书写工人村在离开那一刻便成为他的宿命。工人村在张瑞的回忆中经历了从童年、青年眼中的辉煌,到中年视角的沉寂,再到现在映入的荒凉的不同面向;工人村也见证了在它建成的第二年来到这个世界的张瑞不同人生阶段的成长。他追溯工人村的历史,找寻两代工人的生命印记与精神底蕴。此时的有意识回忆,便成为他书写工人村的使命:“还原历史,用故事讲述早已超出一个文化符号的工人村”(《工人村,我的家园》)。工人村第二代的直接讲述,与当前成为文学热点的“铁西三剑客”采用童年视角讲述父辈(工人村第二代工人)故事形成互补。

  作者灵活驾驭作为历史事件、历史空间以及历史群像的“大”,与作为个体生活的“小”之间的关系。1952年动工的工人村,1957年就有134幢红楼房——五个建筑群,之后又不断续建,是中国“建设最早也是最大的工人居住区”,被称为“中国第一村”。它是中国工业空间“大历史”中的“小历史”。作品切入点小,从“我”的生活写起,儿时读书天堂中的欢欣,年轻时主编《沈重报》的自豪,转型后精神漂泊的无依无靠。而这些小历史背后映衬的世界却彰显出“大”的征象——世界的工人村。书中描述“我”母亲在家接待世界各地慕名而来参观访问的外宾——斯里兰卡总理班达拉奈克夫人、日本教师代表团以及来自美国、澳大利亚、瑞士、挪威等国代表团,表征1950年代至1970年代末代表东北、代表中国走向世界的工人村。“我”和“我的家”何其小,又何其大。

  二○○九年五月,即将搬迁到新厂区的北方重工(原沈阳重型机器厂)炼钢分厂的工人们,在以自己的方式与老工厂告别

  跳出纯私人回忆范围,“小历史”中蕴藏着丰富的“大历史”,作者塑造了浮雕一样的工人村第一代工人的群像——开创用平炉冶炼合金钢先河的杨洪吉,成功研制国产水轮机转轮的陈富文,舍身救徒的父亲等。“老一代工人村人所蕴含的精神,是推动那个时代前行的原动力,他们爱岗敬业、艰苦奋斗、任劳任怨、甘于奉献,这种精神也是当下劳模精神的体现”。(《后记》)如此追溯历史,也照亮现实和未来。

  在艺术时空体中,作者没有刻意安排结构,而是放飞思绪,以情感的内在流动勾连文本。与每一个书写对象都“情深义重”,表达上的“饥渴”使他按捺不住地将工人村作为圣地高高举过头顶,还有敬畏之心与感恩之情。图文互文和文史互文更显这种心理图式和历史意向。从“当年的工人村建筑群”鸟瞰图,到镶嵌在老楼墙上的“铁西工人村历史建筑群”等大量珍贵图片与文本融合,加深对工人村历史和现实的理解,增强动感、美感,增殖意义生产。文本也适时插入档案馆关于工人村来历的记载、50年代《沈阳日报》《东北日报》等报道工人村施工典礼和工人搬入工人村新居情况,以及刊登沈阳重型机器厂职工给毛主席的报捷信等。互文性史料把读者带入历史情境,在时空的转换中思量历史与现实。

  作者大量的细节描写照亮历史的瞬间,也照亮现实和未来。细节更多关涉和 “我”有关的生活,儿时在后院与小伙伴爬滑梯,脚手架上父亲挡住砸向徒弟的跳板,父亲的灵车经过工人村时杨大爷跪在雪地上为父亲送行等。有些细节虽不是直接写“我”的生活,却与“我”精神同构:“在文化宫拆掉前的一天……在杂物堆积的舞台一角,一个人正在吹萨克斯,曲子是《毛主席的光辉把炉台照亮》。在这个人的头顶上,一束耀眼的光从破陋的天棚上斜射下来,穿过尘埃,笼罩在他花白的头发上。那一刻,如同穿越时空隧道一般……当这个人又吹奏了一曲《英雄赞歌》后,他充满沧桑的脸已是泪流满面。原来,他是炼钢分厂的退休工人关师傅,曾经在这里演奏过,今天他以这种诀别的方式,向即将消失的舞台致敬。”(《老工厂俱乐部》)作者深描这一细节,在于这种诀别的仪式感满蕴着“我”的千头万绪,承载着工人村工人的百感交集,它照亮了一代人对“圣地工人村”的记忆,并期冀从工人村走出,走向未来。更有一些细节走向广阔的工人村世界,《一座赴汤蹈火的雕像》中杨洪吉跳到500度高温的炉膛捡两块镁砖的“高光时刻”,彰显老一代工人不畏艰险、勇于献身的本色。

  由沈阳重型机器厂最后一炉钢水浇铸的“铁西”二字,镶嵌在“1905文化创意园”的墙壁上

  作者以回忆实践强化对工人村精神的历史意向性表达,加深我们对现实的自我理解和对未来的欣然展望。《圣地工人村》作为第二代工人的自我言说,亦为中国工人言说、为中国工人村言说、为中国工业言说,代表着书写中国工业的声音,或可称为“工人村传”。

  书评作者吴玉杰,辽宁大学文学院教授,辽宁省作家协会特聘评论家,文学博士,博士生导师。兼任中国当代文学研究会理事,辽宁省美学学会会长。

  生长在沈阳铁西工人村,一个将书写沈阳工业为己任的写作者。1981年开始发表作品,1986年毕业于辽宁文学院首期作家班。四十年来,在各大报刊发表诸多诗歌、小说、散文等作品,并有个人诗集出版。

  曾担任《当代诗歌》、《中国实业与中国文化》报、《绿野》等报刊编辑。最值得一提的是,年轻时曾担任沈阳重型机器厂《沈重报》主编。2012年初,应中国工业博物馆之邀,为“重装馆”撰写题为《国之重器》展览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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