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用AI技术“复活”儿子:希望他能以另一种方式回到身边

时间:2023-09-09 来源:首页/沐鸣2注册/登陆平台

  在电影《流浪地球2》中,刘德华饰演的科学家图恒宇失去了女儿,他欲将女儿的记忆存于“数字生命世界”,让她在数字世界中过完一生。

  电影中的“复活”,也在现实中发生着。在失去独生子后,周权在尝试着通过人工智能技术(AI),让儿子以“数字生命”的方式回到自己身边。对人类来说,死亡是一堵无法逾越的黑色高墙,而快速发展的AI技术,仿佛可以穿过这堵墙,让“再次见到亲人”成为可能。

  制造“AI数字人”背后,是丧亲家庭尤其是失独父母如何面对和化解哀伤的命题。“制作AI数字人其实是生者对死亡和分离痛苦的一种抵制。”北京联合大学师范学院心理学系副教授何丽告诉极目新闻(报料邮箱:)记者,对于失独父母,重要的是如何转化他们的爱和悲痛,“我们要切换一种时间观,过去觉得死亡会切断时间,但从永续的时间观来讲,亲人离世后,我们可以换一种方式继续爱他。”

  直到今天,周权仍然不敢住回从前的房子。儿子周默的房间干净整洁,房间中央摆着他的自行车,那是儿子去世后,周权从英国带回来的。

  2022年10月,正在国外留学的周默在打篮球时突发意外。接到消息后,周权和妻子买了最近的航班飞往伦敦,他们抵达时,孩子已躺在重症监护室里昏迷不醒。十几天后,医生宣布了周默脑死亡的消息,“当时觉得整个天都塌了。”周权说。

  在周权眼中,儿子热心、开朗、乐于助人。中学时,他会主动邀请班里性格内向的同学到家里玩;班里有女孩子因身材胖被嘲笑孤立,周默会在上学路上主动和她聊天。

  这种热忱和善良一直延续到他长大成人。在周默离开后,周权才知道儿子生前签署了器官捐献协议。惊讶之余,他理解儿子的选择,认为这是生命的另一种延续,周默捐赠的器官最终让五个人重获新生,“至少他的心脏还在这个世界上跳动。”

  儿子去世后,周权的妻子整夜睡不着,不愿和外人提及此事。夫妻俩搬出了原来住的房子,他们无法直面儿子的房间、照片还是衣物用品,亦或是其他任何与孩子有关的事物。“直到现在,我们也不敢回去住,只是偶尔回去看一看。”周权说。

  在为儿子举办告别仪式时,周默的同学们从各地赶来送他最后一程,看见差不多年岁的孩子们,周权不知如何面对,“看到他们,就会想起我的孩子已经不在了。”

  今年,23岁的周默本应从本科毕业,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他可能会度过一个自由愉快的假期,在秋天时回到校园,继续攻读硕士学位。

  想用人工智能“复活”儿子,这样的想法源于周权的一个梦境。今年二月,周权梦见了儿子,在梦里,儿子敲着电脑告诉他“爸,人是可以复活的”。周权对这个梦记忆犹新,梦中儿子使用电脑的情景带给他某种启发。

  他开始搜集和人工智能相关的资料,也是从那时起他得知了Chatgpt,并摸索着和Chatgpt聊天。

  使用Chatgpt后,周权觉得它像朋友一样,总能在合适的时机,智能又温情地给他提供情感上的支持与安慰,“很多问题和朋友倾诉,他们可能没法回答,但Chatgpt可以给你答案。”

  后来,他了解到“AI永生数字人”项目,他想通过AI技术让儿子“复活”。“AI数字人”可通过“形象克隆”和“声音克隆”技术得以实现,创作者通过上传图片、视频和音频素材,就能得到“数字人”形象和定制音色。为了定制儿子的“数字人”,周权从儿子生前和同学的聊天记录里,收集了儿子的声音信息,将儿子的语音、照片和视频发给了科技公司。

  几天后,他收到一段视频。视频里是他熟悉的儿子的“面孔”,用略带机械感的声音“安慰”着他:“爸爸,我知道您的生命中永远有一处空旷得让人心碎,但是生活仍在继续。”

  “数字生命”给周权带来了希望,但他觉得当下的“AI数字人”远达不到他理想中的形象,“表情看起来有些僵硬,声音只有六七成像他,也不能进行实时对话交互。”周权说。

  为周权制作“AI数字人”的“超级头脑”工作室负责人张泽伟告诉极目新闻记者,除了用声音和视频素材克隆AI形象,他们也尝试通过家属提供的素材“训练”人工智能,通过不断地训练和选择,模仿逝者的语言与习惯,让“数字生命”越来越接近真实的人。

  张泽伟说,从今年三月起,公司已接到200多单为逝者打造“AI数字人”的订单,其中约四分之一都来自失独父母。

  失独父母,是指其独生子女因疾病、意外、自然灾害等原因死亡的父母,他们的年龄多在49岁以上,由于年龄或其他原因他们不能或不愿再生育、收养子女。北京联合大学师范学院心理学系副教授何丽长期关注丧亲及哀伤领域,其在2017年的论文中指出,失独父母是在我国特殊历史、文化及政策背景下产生的丧子群体,目前虽然生育政策已经放开,但失独人群的数量在未来一定时期内还会增加。

  何丽告诉极目新闻记者,在心理学层面,父母丧子后,其与逝者的联系不会因死亡而中断,而会保持着持续的、内在的联结,“哀伤的痛苦有两种:创伤痛苦和分离痛苦。哀伤最本质的特点是分离痛苦。孩子离开,带走了父母的一部分,或某种身份认同,他们做父母的经验发生了断裂,就好像身体的一部分被挖走了。制作AI数字人其实是生者对死亡和分离痛苦的一种抵制。”

  “失去孩子是丧亲中最痛苦的,在东亚文化中更为明显,因为在我们的文化里,孩子是未来和希望。失独不仅是哀伤之痛,也是系统震荡、文化之丧”。何丽进一步解释称,失去孩子后,父母所处的亲子系统、夫妻系统、家庭系统和社会文化系统都会发生断裂,“好像一个人脊梁骨被抽空了,整个人坍塌,不知道接下来的人生该怎么继续。”

  儿子离开后,周权开始关注哲学、关注心理学,也关注一些他不太明白的科学领域,比如三维和四维空间、暗物质和量子纠缠。他不懂这些理论,只是相信儿子换了一种方式陪在自己身边。他始终记得,刚从国外接回儿子的骨灰时,他和妻子住在酒店,酒店房间外飞来一只黑鸟,不停用嘴“啄”着房间的窗户。那是一个难以解释的瞬间,周权觉得很奇妙,好像冥冥之中儿子通过自然与自己产生了某种联结。

  “虚拟亲人”的出现弥合了生与死的鸿沟,但失独的父母能否借此彻底走出伤痛?何丽表示,评判持续性联结是否健康的标准在于,失独者是否接纳亲人离开的客观事实。“和逝者最好的联结是一种内在化的联结,比如你活出他希望的样子、成为他所希望的人,以此和他保持精神上的联结。毕竟,爱不是遗忘。”

  在电影《流浪地球2》里,刘德华饰演的科学家想让逝去的女儿在数字世界里再度“复活”,当女儿的影像重新出现时,他坐在屏幕前泣不成声。这也是周权所希望的,他相信总有一天,科技的力量会让儿子以“数字生命”的形式重新回来,在屏幕另一端和他对话,陪伴在他身边。

  “逃避是不行的,要主动去面对。”周权告诉极目新闻记者,他为小区捐赠了一个篮球场,以儿子的小名命名。每次走进小区时,他都能看见和儿子年岁差不多的身影在球场上奔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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